啟功說，你們那個魏啟后比我寫得好

　　老濟南藝壇風雅錄三：啟功說，你們那個魏啟后比我寫得好

　　魏啟后先生

　　魏啟后先生的書法作品

　　魏啟后先生的書畫作品

　　50年代后期，一些單位在做“工間操”的時候，濟南市文物店前面的銀行就會有個人跑來坐一會兒，喝點水，和店里的人聊會兒天，等時間到了就走。就這樣，文物店的經(jīng)理崔明泉跟他很快熟絡起來。這個人是對面銀行的一個“右派分子”，叫魏啟后。

　　崔明泉發(fā)現(xiàn)，這個安靜沉穩(wěn)的右派分子對字畫非常感興趣，想必也不會是個簡單的人物。他經(jīng)常在文物店掛出來的字畫前一看就是好久，來了興致，就會跟崔明泉就某個地方討論一下，雖然他不是專業(yè)于字畫鑒賞的，但對于這類東西，他很有自己的觀點。

　　的確，這個魏啟后的背景并不一般。在他小時候，家里就是開私人銀號的，可謂是出身在金融世家。

　　銀號，又稱錢莊，康熙年間濟南便出現(xiàn)了“銀桌子”。錢莊是舊時私人的信用機構，1776年前后起源于上海，是專營銀兩匯兌，吸收存款、放款的私人金融機構，為中國近代銀行的前身。錢莊大體可分為銀號、匯兌莊和錢號。錢號除了辦理匯兌存放款以外，還兼營雜貨商店，多設于繁華街區(qū)。1821年，濟南就有銀號163家，可見老濟南金融業(yè)的發(fā)達場景。

　　解放前濟南市的緯五路就是個銀號扎堆的地方，1948年，僅這一帶就有11家銀號。

　　從小就跟銀錢打交道的魏啟后，自然也是生得眼明心細、思維靈活。

　　家中優(yōu)越的經(jīng)濟條件給予了他良好的教育，40年代初，他就考上了北京輔仁大學的中文系。當時的北京輔仁大學是帶有天主教會性質的國內著名高校，后來并入北京師范大學，成為它的繼續(xù)教育學院。濟南著名書法家歐陽中石早年也是就讀于北京輔仁大學，跟魏啟后是校友。

　　讀書之余，他非常醉心于書畫，溥心畬、溥雪齋、啟功諸先生都是他的老師。他們都是愛新覺羅家族的后人，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，在少年魏啟后的眼里，他們簡直就是神仙一樣的人物。能得到他們的教導，魏啟后的書畫水平日益精進。后來，他轉而臨摹“二王”的書法，同時對初唐和北宋的著名書法家也時有研習。他多寫優(yōu)雅端莊的隸書，寫的草書也是瀟灑無拘的章草。

　　承蒙師父們的引薦，魏啟后在北京度過了一段十分愜意的時光，與北京眾書畫界知名人士交游，廣結墨緣。

　　解放后，魏啟后家中的銀號也跟著停業(yè)了，因為他有從小就鍛煉出來的金融能力，就一直在銀行工作。不過后來在國家銀行工作可不比以前在自家的銀號，剛開始時，他做的純粹就是體力活。

　　那時銀行運錢不像現(xiàn)在這樣武裝押運、專人卸車，靠的是招進來的一批工作人員用肩膀去把一麻袋一麻袋的錢扛下車。出生金融世家的魏啟后當初做的也是這樣的工作。一麻袋的錢就相當于一袋書，很重的。一般身強體壯的年輕小伙子直接一人就可以扛起一麻袋錢，但跟魏啟后搭檔的是三個干癟老頭，魏啟后也很瘦弱，他們要四個人一起，才能勉強把麻袋給拖下車。

　　掙了錢以后，他們四個人就去喝小酒了。剛解放時，魏啟后的日子過得雖然艱難，但也沒什么煩心事兒。

　　轉眼到了1957年，開始了反右斗爭。

　　魏啟后被打成了右派分子，不能繼續(xù)在人民銀行干業(yè)務了，被分配去給銀行掃院子，干勤雜。那時魏啟后工作的地方距文物店不遠，就隔著一條馬路。

　　在60年代，魏啟后給人一貫的形象就是推著一輛破自行車，戴著一副黑框大眼鏡，穿著淺藍色的滌卡工作服。衣服雖然很舊，但仍然干凈挺直，想來是因他常年干金融行業(yè)嚴謹?shù)膶�業(yè)素質使然。

　　那時候，人們只知道魏啟后喜歡寫字，對書法很有研究，但到底寫得怎么樣，沒幾個人知道。直到1973年，濟南市辦了首屆書畫展覽，魏啟后參加了，結果一下子就轟動了。魏啟后的書法靈動飄逸、清新瀟灑，一提一捺間朗朗風神流瀉于筆端，看這樣的書法簡直就是一種享受。

　　大家都說魏啟后的書法了不得，開始有人求他的字，慢慢的他的名氣就大了。

　　一天有人到文物店來，跟崔明泉說，魏啟后要被下放到縣里的銀行去。

　　崔明泉趕忙上他家問這件事。魏啟后說，的確是要把他下放到聊城的冠陶縣銀行去。但是他不想去，因為他知道，如果去了，就很難再回濟南了。他是銀行的老右派，都這么多年了，銀行里的人都很熟。濟南銀行里的大右派有的是，他不過是個小職員，不至于受到多少沖擊。但如果真上縣里的銀行了，那里人生地不熟，跟縣里的那些人一點感情也沒有，他就成了省里來的大右派，那不光挨斗么。

　　他分析得很有道理。后來去冠陶縣沒幾天就回濟南了，就是去送個病假條，然后一直在家中休病假。

　　文革后落實政策，終于是把他調回濟南了。

　　有次崔明泉上魏啟后家，發(fā)現(xiàn)他對著張紙似乎在那里琢磨著什么。他問崔明泉：“銀行讓他寫個申請，要求摘帽。你說我寫嗎？”

　　崔明泉一聽就覺得有點荒唐：“還有寫這種申請的么！”

　　“我也是覺得，不能寫。寫了，好像是我求著他們似的。我想了半天……當初你給我戴右派帽子的時候，我又沒寫申請，你怎么就給我戴上了呢？現(xiàn)在要給我摘帽，還要我寫申請——你愿給我摘就摘，不摘拉倒，我不寫！”

　　后來他的右派帽還是給摘掉了。

　　他笑著說：“我要是寫了，不又放他手里一個東西了嗎？”

　　隨著時間的推移，魏啟后在書法界的名聲是越來越高，大家對他的評價很好，在山東省和全國都有一定影響力。他似乎從來就沒有不高興的時候，只要別人喜歡他的字，他就愿意給他寫。因此他的書法作品得以在世間廣為流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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